一次特殊的“旅游”

“护士，你来到这个城市多久了？十年来，自从患上精神分裂症，这次住院后，我再也没有走出过医院大门，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变化。”患者李然（化名）对我说。

李然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，多年来全靠年迈的姐姐照顾。近些年，他的姐姐身体不好，只能偶尔过来探视，也没能力带他出去转转。李然从小就很懂事，加上他性格内向，所以从来也不和姐姐说想出去转转的愿望。

聊天中，他总喜欢听我讲高铁站、铛铛车、大商场的场景，原来，这些在我们生活中再熟悉不过的点点滴滴，对于他而言，却是神秘而新鲜的。有一天，他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，却震动了我的心，他说：“护士，我十年没出去过了，不知道现在保定有什么变化，家乡就在身边却不能亲眼瞧瞧。”我问“那你想去哪里看看呢？”他沉默了一会儿说：“我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，因为我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的。”我顿了顿说：“如果可以，我一定带你出去转转。”

过了几天，我为李然安排了“保定一日游”。

那天，阳光明媚，护士段霖霖给李然带了一件自己的T恤衫。匆匆吃过早餐，李然穿戴整齐，我们三人就出发了。

出了医院大门，李然在路边站立了许久，什么也没说，也许，他在适应外面的空气。

行程第一站，我们打算乘坐双层公交车到保定高铁站。等车的时候，他说：“现在马路上的车真多啊，好多车之前都没见呢。”一路上，李然都在静静地观察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。到了高铁站，他笑着说：“终于见到真正的动车了，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觉得很新奇，现在就在眼前，我想多看一会儿，行吗？”我说：“行啊，我也喜欢看。”就这样，我和段霖霖陪着他静静地看着高铁。

第二站，我们从高铁站乘坐铛铛车到保百购物广场。他说：“你总和我提到的那个商场，终于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了画面，和我想的不太一样，从来没有逛过这么大的商场。”

第三站，在万博广场。到了午饭时间，李然在广场里面转了很多圈才说：“我请你们吃面吧。”走进一家面馆，他拿着菜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。我看出了他的心思：“没关系，你想吃哪个就点哪个，今天我请客，吃你爱吃的。”他挠了挠头，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怎么这么贵，我买袋方便面就行了。”也许，他对物价的概念还停留在十年前。我给他点了一碗牛肉面，他吃了一口说：“真好吃，这个真好吃。”很快，一大碗连面带汤，他就都吃完了。我问：“吃饱了吗？”他说：“饱了。”“住院这么久，还不了解你的饭量？”段霖霖笑着说，于是又给他点了一碗面。

第四站，我们回到了军校公园。李然说：“这里跟以前的广场不一样了，每天从病房的窗户看着广场上人来人往，孩子在这里嬉戏，到了晚上彩灯的风筝，今天自己站在广场上感觉很不一样，还是那道彩虹墙，还是那个文化长廊，我却已不是十年前那个疯疯癫癫的我了。”

一天的行程结束，我们一起到超市给李然购买了牛奶、水果等一些生活用品。他觉得特别不好意思，回到医院后，他偷偷和我说：“真的很感激，这是我十年来开心的一天，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，出院后一定给我机会让我请你们吃顿饭。”

第二天，李然把T恤洗干净，叠整齐，准备还给段琳琳。段琳琳说：“如果你不嫌弃，就送给你当做纪念吧。”他没有说话，眼睛却红了，握住段琳琳的手，久久没有松开。